第270章 震泽,扑朔迷离(1 / 2)

莫若凌霄 月关 5742 字 2022-12-15

绿扇抬起头来,看着唐治。

“奴本广陵风月女子,花名绿扇。至于本姓本名,却是姓郑,唤作一嘉。”

绿扇目中泛起了泪花儿,但嘴角却含着笑:“这是我爹,用打了一天的鱼,请村里教书先生给取的名儿。

一者,善始善终。嘉也,吉庆美好。可惜,奴终是沦落风尘,辱没了门楣,辜负了爹娘。”

换作来济尘那等功利之心极重的,只怕早就粗暴打断,只管喝问自己真正关心的东西了。

不过,唐治显然不是来济尘那种人,他没有催促。

但绿扇也只是稍稍感伤了一下,便拉回了正题。

“奴的父亲,便是震泽群盗之首,神鳌刘大彪!”

唐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,随后才觉有些失态,又缓缓落座。

唐治方才被她在耳边急急说了一句“我知杀良冒功真相!”

在唐治心中,已经把她认作苦主之一了。

在那个时代,一户人家一旦破家,能逃脱性命者,不是为奴为婢,就是沿街乞讨,几乎没有旁的出路。

而其中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,沦落风尘,反而已经是最好的出路。

所以唐治如此推测,本在情理之中。

可是,他万没想到,绿扇不是当年被杀良冒功者破家的百姓后人,也不是曾参与杀良冒功,后来却因罪破家的官宦后人,竟然是引起这一切的震泽湖大盗后人。

唐治定了定神,道:“杀良冒功者,乃剿匪之军将。被杀良冒功者,乃江南之百姓。你是震泽湖盗后人,‘杀良冒功’一案,你能知道些什么?”

绿扇道:“我知道,家父受豪绅欺凌,无奈从一渔民,化身为盗。而他啸聚洲汀,只是为了能有一口饱饭吃。

因他水性好,为人义气,所以被群盗拥为首领,所作所为虽是打家劫舍,却并没有什么大志向。”

绿扇道:“后来,我父之所以上岸劫掠,声势越闹越大,甚而自号‘齐天’,于震泽湖中称王,却是因为有人资助其钱财、暗助其成势,又蛊惑家父,方才渐滋野心。”

绿扇深深吸了口气,道:“家父入震泽为匪时,为免牵累家人,改郑为刘,所以无人知道,依旧住在湖畔渔村的我家与他的关系。

家父水性极好,在湖上与官兵一战,全军覆没,他却跳湖逃生,潜回了村中。他,并不是死在官兵手中,而是……死在资助他钱财,帮助他成势,又派人为其军师,蛊惑他造反的人手中。”

严格说来,绿扇所言,与“杀良冒功”已经没什么关系了。

但是在“杀良冒功”一案中,官兵是为了剿匪才去的。

那些无辜百姓是因为官兵贪功才被害的。

从来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到过那些湖匪身上。

虽然他们是一切的起因,但是,唯独他们,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。

可是,绿扇此时所言,却完全颠覆了唐治的想法。

“齐天王”刘大彪,这个湖盗首领,居然是在有心人扶持与资助下,才一步步壮大,并有了野心的。

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复杂了起来。

是谁,不惜财力、物力、人力,竭尽所能地扶持刘大彪,并蛊惑他上岸扰民、攻击州府,招来灭灾的?

如果说,这个人的目的是利用刘大彪真的造反,也不可能。

因为,刘大彪这股势力,从来没有造成过真正的威胁。

他们沿岸扰民,愈来愈是猖狂,以致招来灭灾。

不过,从其规模上来说,就算一州之地,他们都占据不了,根本不成气候。

刘大彪只是个目光短浅的渔户出身,可那暗中助他扩充势力的人却不可能如此肤浅。

那么,这个人真正的意图何在?

唐治原本以为,“杀良冒功”案非常的简单。

谁料,这“杀良冒功案”就像一根葫芦藤,现在还没顺藤摸瓜,捋到根儿上呢。

结果,先是带出了十七公主结党谋反团伙,

接着引起杀良冒功者反扑,制造了栖迟码头纵火案,

现在更是扑朔迷离了……

那一切的源头,湖盗刘大彪,他背后竟然还有人操纵!

唐治沉声道:“你可知道,背后资助、怂恿你父的人是谁?”

绿扇审慎地盯着唐治,犹豫了半晌。

不过,她早已沦落风尘,如今又受那刑部主事牵累,成了囚犯,还有什么好顾忌的?

暴露自己是“反贼”后人,也没什么了。

而且,天子能派一位郡王来主持其事,足见对此事的重视,说出来说不定能替亡父报仇。

再好一点,自己还可以将功赎罪。

总之,已经不可能让情况变得更坏了,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?

想到这里,绿扇咬了咬牙,道:“家父与他们见面时,奴曾悄悄尾随,见过他们相貌。

家父死后,家境窘困,家母病逝后,为了安葬母亲,奴自卖自身,沦落风尘,曾在一次酒宴上,认出一位客人,便是当年向家父资助兵甲者之一。”

唐治沉声道:“他是谁?”

绿扇道:“奴是半年前,随升任刑部主事的吴老爷从江南迁往京城的。半年前,为吴老爷饯行宴上,认出的那人,那时,他是广陵道造船大使,名叫李铃舟!”

唐治点点头,起身踱步,反复思量,过了许久,心中有了定计,对绿扇道:“这件事,你再不要对其他任何人提起。我先想办法,把你的案子拨过来。”

绿扇惊喜莫名,连忙叩头。

唐治点点头:“你起来吧!”

说着又扬声唤道:“大宽,进来!”

唐大宽还真以为唐治喜欢了这江南水乡女子的风韵,要占她些便宜。

唐大宽做班头时,又不是不知道诸多女犯会遭遇的事情,理所当然产生了这般想法。

所以,他才贴心地挡在了门口,唯恐有人坏了汝阳王的好事,坏了大王的兴致。

听到唤他,唐大宽微微一诧,试探地推门进来,见汝阳王站在那里,绿腰正扶膝从地上站起,二人俱都衣着完整,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。

唐大宽忙收回目光,赔笑道:“大王!”

唐治道:“将绿扇送回去,与许诺一样,重点看护!”

他说的不是看管,而是看护,唐大宽便不敢大意,忙郑重答应一声。

绿扇被唐大宽带回衙神祠,开了锁,推开门,向她呲牙一笑,和气地道:“绿扇小娘子,请进吧!”

他开锁的时候,绿扇便心中一动,将领口儿扯松了些,发丝也顺下一绺儿,搭在白净粉嫩的腮边。

绿扇一进衙神祠,祠中四女都向她望来。

绿扇拾袖拭了拭嘴角儿,又欲盖弥彰地整理了一下领口,向她们瞪了一眼,冷哼道:“看什么看。”

几女见状,都不屑地扭过头去。

许诺见了,却心生异样,本以为唐侍御是个好人,难不成……竟与贺兰崇敏是一般货色?

唐治思索片刻,便去了来济尘的签押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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